【原创AL】逐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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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纪元3019年5月1日，一个晴朗明媚的日子。
阿拉贡二世在刚铎首都白城加冕为王，即伊力萨·泰尔康泰，流浪已久的努美诺尔血脉回到了故乡，刚铎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国王。米那斯提力斯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人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激动之情。
“人皇的时代来临了！”随着白袍巫师甘道夫的庄严宣告，围绕四周的刚铎人民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人们的脸上褪去了饱经战乱的沧桑疲惫，换上了希望与新生，他们由衷地鼓掌欢呼，为他们伟大的国王，为这些将被历史传唱的英雄，更为了他们企盼已久的太平岁月。而这一刻，将被后世永远铭记。
阿拉贡早已换下了破旧的游侠装束，穿上了象征国王的、华丽高贵的黑色长袍。洗净后的卷发整洁乌黑，衬得头顶的王冠越发明亮耀眼。王冠下的面孔英俊刚毅，仿佛天生的王者，让人难以把眼前这位尊贵的国王同那个风尘仆仆的游侠联系起来。
他对着幸福不已的子民发表了深情的演说，与他们分享这份无上的荣耀，感谢他们的付出与期许，并许诺了和平安宁的未来。他向远征时期陪在自己身边的矮人朋友金雳道谢，更带领着所有在场的人类弯腰屈膝，向那四个勇敢忠诚的小霍比特人行礼道谢，感谢他们为中土所作出的贡献与牺牲。
随着一阵缥缈的歌声，人们的欢呼渐渐停止，代以惊讶和赞叹的神情，向道路的尽头望去。那是来自幽暗密林、瑞文戴尔和洛丝萝林的精灵们组成的队伍，代表他们的族人送上来自精灵的祝福。
而精灵当中领头的，正是幽暗密林的王子莱戈拉斯，那个远征时箭无虚发的精灵战士，他们的国王做游侠时最亲密的伙伴和战友。他美丽精致如雪砌般的面容，作战时飞扬的金发，不断吟唱的长弓，清冷坚毅的神色，还有每每同国王在一起时才会流露出的温柔与稚气，都深深地印在了刚铎人民的心里。
他们由衷地喜欢这位可爱的精灵王子。
雪白的花瓣纷扬飘落，金发精灵拂花而来，身后是他的族人，连他的父亲，幽暗密林的精灵王也站在了他身后，亲自向刚铎道贺。一身银色立领长袍包裹着挺拔纤细的身躯，长袍上精美的刺绣和领口叶片状的银扣高贵而内敛，一顶小巧的掐丝银冠戴在他柔顺秀美的浅金色长发上，彰显着他王子的身份。满天飘洒的花瓣不断亲吻着精灵白皙的脸庞，因微笑而愈发俊美的面容，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赞叹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破这幅绝美的画面。
人类的国王拾阶而下，矮人金雳、洛汗国王伊欧墨在他的两侧，朝着精灵们款款走去。阿拉贡走到他的金发爱人身前，他们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一如从前。他深情地忘着精灵美得几乎不真实的笑颜，觉得人生从未如此满足过。精灵最美的笑容，最温柔的神色，从来都只属于他。
你当真敢在你的子民和我的族人面前吻我吗？
这句话盘桓在莱戈拉斯的脑海中，他看着面前深情无比的人类，几乎要醉在他那两潭浅灰色的宠溺里，以至于忘了说出这句早就在心里说了无数遍的戏谑。
“我将在加冕为王的那一天，向我所有的子民宣布这位最美丽勇敢的精灵为我的爱人，圣白树将会见证我们的结合。我将向你的族人请求许可，同时请求你父亲的原谅。而我们的故事，将被写成歌谣，为后世传唱。”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那时是圣盔谷之战后的那夜，劫后余生，他们在洛汗的夜色中紧紧依偎着。人类抚摸着怀里精灵的脸颊，无比郑重地说出他的誓言。
莱戈拉斯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幸福，笑着问道：“哦，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阿拉贡捧起精灵的脸，凝望着那双纯净得让人心疼的大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我会狠狠地吻他，向那个吝啬的小精灵索取他一直都不肯给我的东西。”
“那你可要当心啦！我父亲可没有我这么好的脾气，他发起怒来比一支炎魔军队还可怕。”精灵笑着挥拳砸向人类的胸口，却掩饰不了脸颊上泛起的红晕。
精灵想得出了神，耳尖也悄悄地染上了粉色。
“谢谢你。”人类先开了口。他望着精灵薄薄的诱人的双唇，看起来仿佛初开的花朵，不知道尝起来是否也如花蜜一般香甜……
“我的族人为你准备了贺礼。”莱戈拉斯低眉浅笑，轻垂的双眸向后微微一瞥，“他们说是给你的惊喜，居然连我也瞒着。”
阿拉贡笑了笑，向精灵身后看去。那一刹那，灰色的双眸凝固了。
精灵好奇地侧开了身子让到一边，向后望去。这一眼，让他的心几乎坠入寒冬。
手执白树之幡的女精灵盛装而来，容颜明媚娇艳如同星辰降落人间，浅绿色的长裙仿佛春日初生的绿叶，精美华丽的头饰点缀在乌黑的秀发间，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暮星阿尔温放开旗帜，向她朝思暮想的爱人走去，双眸中眼波流转，饱含相思期冀。
“我依然没有改变，我宁愿与你共度一生也不愿独自面对未来的纪元。”
“我选择人类的命运。”
洛丝萝林的山丘上，宁若戴尔河之畔，提着裙摆的精灵女子盈盈浅笑，闯入了他的心里。
瑞文戴尔的月色下，她将暮星项链轻轻放入他的手中，许诺生死相随。
坠崖后生死莫辨的混沌里，他看到她带着族人踏上了前往灰港的路，回眸时那双深邃的眼睛让他几欲心碎。
震惊，疑惑，思念，渴望，愧疚。
“阿尔温！”
国王几乎是粗鲁地推开了身前的精灵，上前一步捧住暮星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周围的人群再一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精灵们唱起祝福的歌谣，埃尔隆德领主露出欣慰的笑容。阿尔温前所未有的幸福，她的笑颜明媚灿烂地连春日的阳光也黯然失色。
几乎所有人都为这份特别的贺礼赞叹不已。几乎。
莱戈拉斯静静地站在国王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温柔雪白的花瓣依旧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发间，肩头。一曲无声的悲歌。
阳光温暖，微风和煦，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精灵明明不怕冷啊，为什么此刻他觉得整颗心都冷透了，仿佛暴露在无垠的风雪里，任由抽打。
精灵王轻轻握住孩子颤抖的手，小精灵的手凉的吓人。精灵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小精灵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刚才的微笑。
朗月当空，毫不吝惜地将清辉洒向大地，宁静安详。
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桠，在树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年轻的金发精灵披着月光，坐在圣白树参差盘错的树根上，银色的礼服上落满了花瓣，浅金色的长发亦如同雪染。
曾经也有人许诺陪他到霜雪满头。
他记不清究竟什么时候起，人类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温柔，炽烈。待他有所察觉时，自己的一颗心就已追随人类的命运而去了。
也许是洛汗的夜战太惨烈，几番生死拼搏后，除了紧紧相拥他们竟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
也许是萝林的月色太美，让他们都忘记了双肩所责，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彼此。
也许更早，在幽暗密林的星光下，在无数次的携手并肩，持弓仗剑里，就已沦陷在彼此的风采意气中。
这份暗暗滋生的感情不似歌谣里贝伦和露西安那般波澜壮阔，它很淡，淡的如同空气，让人难以察觉，让人如此轻易地忽略了它。而一旦与它剥离，就痛得刻骨，痛得无法呼吸。
白树的花瓣依旧层层叠叠地覆盖在精灵身上，他伸出手，有几片落在了掌心。洁白，柔嫩，脆弱，如同人类向他描述过的那样。
初到萝林的那夜，他们并排坐在宁若戴尔河畔，精灵轻轻地哼起了歌谣，而人类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的侧颜。
一曲未完，人类的唇便已情不自禁地啄上了精灵白皙的脸颊。精灵楞了一下，人类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环在了他的腰间。
精灵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耳侧，将他的脸轻轻转过去。他半是紧张半是慌乱地抬起头，看到人类渐渐凑近的面孔，和他眼里从未见过的炽热，渴望。
一瞬的沉沦后，精灵毅然别开了脸，那个吻浅浅地擦过他的脸颊，又深深埋进了他的颈间。
人类并未强迫什么，就那样静静地抱着他。
“我已将过去埋葬。”温热的气息包裹着精灵耳后敏感的地方，“连同那些一去不回的感情一起，永远埋葬在记忆里。”
当过去重返，故人重回，被埋葬的情感还会复苏吗？
白树下的精灵轻轻靠在树干上，他后悔当初没能问出这个问题来。
“待白树开花，中土安定，我将在加冕为王的那一天，向我所有的子民宣布这位最美丽勇敢的精灵为我的爱人，圣白树将会见证我们的爱。我将向你的族人请求许可，同时请求你父亲的原谅。而我们的故事，将被写成歌谣，为后世传唱。”
阿拉贡没有违背他的誓言。圣白树下，子民之前，他用一个深深的吻向世人宣布精灵族最美丽勇敢的女子成为他的爱人，他们的故事会像贝伦与露西安一样流芳千古，诗人和歌者会永远赞颂他们伟大的爱情。
一个吻，轻易否定了他们的情感，扑灭了他的希望，宣判了他的命运。
“你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精灵缓缓站起身，惊落满身的白花。
“到你想起我为止。”
他转过身来，眼眶里没有泪水，甚至找不到一丝悲伤或愤怒的影子，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神情复杂的人类。自从暮星出现在加冕礼上的那一刻起，国王的双眼就再也没有移回到精灵脸上。
长久的静默。
他们曾无数次设想过此刻的场景，人皇和精灵并肩站在白树下，一起看花开花落，直到霜雪染尽人类的黑发。
白树开花，中土已定，他们如愿站在树下，但彼此间的某些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良久，阿拉贡抬手拂去精灵肩头的花瓣，精灵突然抓住他正要缩回的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阿拉贡沉默片刻，艰难地开了口：“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道歉！”莱戈拉斯脱口而出。
阿拉贡痛苦地闭眼，精灵抓着他的手那么紧，仿佛抓住洪流中唯一的稻草，痛苦，绝望，却隐隐希冀。
“我知道不论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内心遭受的折磨减轻分毫。”他回握住精灵的手：“但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内心也遭受着同样的折磨。”
莱戈拉斯冷静下来，蓝色的大眼睛里波澜渐起：“你爱阿尔温吗？”
阿拉贡微怔，旋即开口：“她曾一度占据了我的心。”
“那现在呢？”精灵紧追不舍。
阿拉贡无法否认，他再度见到暮星时，那些熄灭已久的情感和欲望仿佛一瞬间都回来了。
现在呢？
他发现自己无法像曾经放下暮星那样放下绿叶，他可以在加冕礼上忽略他，却无法让精灵的身影从他心头淡去。
“现在呢？”
精灵冰蓝色的眼睛仍旧盯着他，纯净，深邃，绝望，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凝视，仿佛将他心底那些自私龌龊的念头都看透了。
“够了！莱戈拉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低下头捂住面孔，煎熬不已。
莱戈拉斯看着痛苦挣扎的人类，一时没有说话。
阿拉贡猛地抬起头，抓住精灵的双肩：“但我发誓，莱戈拉斯，我对你的情感绝不是一时的消遣！”他原本梳理整齐的黑发凌乱地挡在眼前，灰眸中燃起火焰，“它是真实的。”
“直到现在？”
“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精灵的双眼恢复了明亮，他盯着人类的双唇，却无法期待他即将出口的话。
“可阿尔温牺牲了太多……”
“所以现在换我来牺牲？”
“我没有选择，阿尔温已经无法回头，她为我付出了生命。”
“你以为我不能吗？！”精灵几乎是在质问。
“别这么说！永远别这么说！”人类突然发怒，抓着精灵肩膀的手加大了力道。
精灵似乎畏缩了一下，轻轻地开口：“我也曾陪你出生入死。”
人类没有说话，眼中的愤怒悄然消散，他松开了禁锢精灵的双手。
莱戈拉斯明白，一切早已离他而去了。他无法改变。
“我会离开。你放心。”他先开了口，他宁愿自己骄傲地退出。
“你要去哪里？”
“回家。”精灵简短地回答，“然后坐船，去西方。”
“就不能……留下么？”人类面容憔悴。
“我留下来做什么呢。”精灵微微叹息。
“对不起……吾爱。我能做些什么吗？”
“阿拉贡……”精灵轻轻扯住国王的衣袖，略带犹疑地启齿：“明天我就会离开。今晚……能陪陪我吗？”
阿拉贡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精灵的脸上带着恳求，还有一丝迷茫与恐惧。
莱戈拉斯看着人类脸上闪过的震惊，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这不可能。是我太痴心了。”
他脸颊上的红晕一直弥漫到耳尖，似乎为自己刚才的话羞耻不已。转而又冷静下来。
“那……可以……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精灵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眼神中带着近乎绝望的祈求。
阿拉贡望着精灵微微颤抖的苍白双唇，终究说了声“不”。
“你向我承诺过的！”
“对不起……”
“我说了不要道歉！”
“别再逼我了……莱戈拉斯……”
阿拉贡一根根掰开精灵攥着他衣袖的手指，然而精灵却越攥越紧，执着地想要最后抓住点什么。
阿拉贡狠下心来，闭上眼不去看精灵心碎的眼神，粗糙的手掌用力扯下他纤细的双手，将精灵狠狠甩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摔倒在地的精灵轻轻握住受伤的手指，放在心口，无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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